不知所失,不知所得。

【赤骑弓】塞上秋来

关注我就可以点梗,求个关注~

灵感来源是范仲淹的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

确实是异。无论是在繁荣而又车水马龙的皇城,还是在朴素平实的小镇,都看不到这样的景象。用荒凉二字形容这片战场的遗址似乎已经是对它最大的夸赞,半卷旗帜孤立地站在几块岩石之间,空气中凝结了太多的鲜血,已经无法再一次吹动清亮的风,将那面旗帜吹起猎猎的声响。而那几块岩石,如果蹲下身去仔细地看,就会发现一个令人作呕的现实——所谓的“石头”,实际上是几个没有头或者早已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因为沾染了太多的泥土,加上那些死人的蜷缩姿态,才被误认成石头搬过来支撑旗子。或许这本来是一面鲜红的旗帜,但是尘土已经把上面的红早就洗成了无边无涯和环境融为一体的灰黑,沉闷无力而又奄奄一息地耷拉在旗杆上,像个倒吊的人。

远处的营地沉默着。因为是夜晚,还需要打仗的士兵必须趁此机会养足精力,因此在营地中,仍然醒着的只有作为哨兵的骑手。

他把肩上的红围巾取下来,仔仔细细地围在脖子上——这围巾的红足以证明它的主人对它的喜爱,让这不知用什么线编织出的围巾还能保证自己原本的颜色。他站起身,将长枪拄在手边,遥遥地望着远边的天空。围巾因为他的动作而稍微滑落,但是在掉到地上之前就被他的主人又一次甩到了脖子上。秋夜的凉风轻轻拂动着围巾的针线,但却不能再这充斥着鲜血的大地上掀起一丝的波澜。

 

衡阳雁去无留意。

理论上,在晚上应该看不到迁徙的动物,毕竟它们也要休息,而夜路往往意味着更大的风险。但是就在骑手仰望星空的时候,一只孤雁划过了夜空,它的翅膀也就成了这片静谧的空间中唯一的风声。骑手下意识猛地抬头,在发现只是一只大雁之后,松了口气。

上一次见到大雁,还是在市场上,有人摆摊卖用来作为提亲的聘礼的大雁,用高贵的红绳拴住那头雁的翅膀。那时,他曾经有一个美好的愿望,想要在北境见到活生生的大雁。

可是,当他真正踏上了和北方民族的战场,才发现,这片土地隶属于死亡,只有尸体才能长存,或者说长眠在这片大地上。活物?只有敌人而已。队友?可能在几分钟,或者几秒钟,甚至是一息之间,可能就成了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甚至于有些指挥官为了防守,将那些尸体堆起来点上火,就成了不要钱的拒马。真不知道那些把自己的好友堆上去点火的士兵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他微微慨叹。

这种地方,别说大雁,就连食腐动物秃鹫都会被烟尘熏的赶紧扑闪翅膀,飞离这片是非之地——不,不能说是是非之地,因为这里的人类早已经没有什么闲心去探讨什么是非了。这片荒凉的地方,或许在几百年前还没有变成前线的时候,还是充满着是非的,充满了人的气息的沃野千里。但是在战火蔓延烧灼到这片大地上时,就连树木都被砍伐做成了注定会被撞飞的拒马和注定会被烧掉的营房,何况要以血肉之躯去抵抗敌人的士兵呢?

 

四面边声连角起。

什么是边声?这个问题困扰了阿喀琉斯很久。当他在冥河的水里浸泡的时候,他仿佛听见过什么声音。但是这声音又模模糊糊的,让人听不真切。他想到小时候,住在边境旁边的村子里,旁边就是军营。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战争,军营里满是士兵的笑骂,开着黄腔,说着粗话,那时的他就觉得,那群士兵真的是最幸福的人——什么都不用干还能把肚子吃的饱饱的,还能受到大多数平民的尊敬,至少他那里的村民但凡见到士兵,没有不鞠躬致意的。

但是,等到他参了军,他才知道所谓的“边声”才不是什么士兵的嬉笑怒骂,而是惨叫,无声的哭泣和面对敌人时的怒吼。他很不巧,他一腔热血地报名参军的时候正是战争最为惨烈的一年,像他这样的新人甚至只受过三天的训练,就被派上战场——战损比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造出国家的兵源源源不断,从而在气势上压过敌人,尽管对方的一个士兵至少能杀掉他们的五个人。若非阿喀琉斯的不死体质,他早就埋骨于不知道哪片不知名的战场,成为被后人写诗作赋哀悼的在战场上哀嚎的灵魂之一了。我还真得感谢老妈。他想到。虽然,就这样死在那个森林,也是不错的。

啊,那个森林。

 

千嶂里。

阿喀琉斯出生于边境,帝国的极北的边境。那个城市放在帝国的版图上就是凸出的一块,除了南面是帝国的北方行省,其余三面都被北方的邻国包围。这令人无比尴尬的地理位置,自然使得两国但凡发生一点摩擦,这里的局势就会成倍地紧张起来。驻军和小打小闹的摩擦在这里早已经司空见惯,城里人可能从来都没见过的刀枪剑戟和军容整肃的士兵在这里就像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一样平常。至于国界,那种东西只是对于将军政客而言比较重要,平民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是白天人比较少的时候肆意穿越国境线去赶集。

阿喀琉斯不去赶集,那是女人该做的事情。像他和她父亲那样的男人,每天的工作是打猎和种地,其中第一项占据了绝大部分时间,毕竟在寒冷的北境,没有什么可以生长。

他勇猛无畏,因此他从不和别人一起打猎——能独享的猎物为什么要分享?他往往自己一个人去最为茂密的深林,猎取最野性十足的危险猎物。后者往往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钱,毕竟物以稀为贵。

那片森林在边境线上,或者说它被边境线恰好分割。可是边境线的两遍却没有任何的差别,都是那样的茂密,阴森,恐怖。在普通的树林中,脚踩在地上会有踩到树叶或者树脂的清脆响声,但是在这样茂盛的森林中,这种响声只会消弭在土地上厚厚的一层腐殖质中,踩上去的感觉只有微微的下陷,就像在这个深林中一样,仿佛在往下掉落,又让人欲罢不能。

阿喀琉斯是不会去关注那条国境线的,但是那天他一路追着那头野猪向北狂奔了约莫有几十里地,甚至看到了森林另一头的出口的刺眼亮光。

他停下了脚步。肯定是越过了国境线,问题是他已经越过太多了。如果他只是在森林这片国家间的缓冲带里,那巡逻的卫兵就算想抓他也没有办法,但要是贸然进入了邻国的村庄,那事情可就闹大了。那头野猪仿佛也料到了这一点,跑到了森林的边缘怒视着他,眼光中仿佛带着一丝挑衅。

气急败坏的阿喀琉斯甚至想把自己的枪扔出去,可是投掷的力道根本穿不透厚实的野猪皮,而且还要面临去不去捡的问题,所以他只能站在那,和野猪大眼瞪小眼。

弩箭的破空声是那样凌厉,尖锐而迅速,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野猪早已倒地不起。

他的眼神变得锋锐无比。能用弓箭射穿野猪的皮毛还能一击毙命,这个人的用弓技巧远远胜过他,不如说他还从未见过这样高超的神射手。如果刚才那一箭瞄准的是他的首级…后果他不敢想。

是士兵发现了他?不会吧,这里一般都没有巡逻队的。他疑惑地抬头,却发现答案就站在他眼前的树梢上。

那是一名少女。与其说是他没有发现她,不如说是她根本没有隐藏,只是因为她的发色和衣着的颜色,甚至于气质都和这片密林太过于相似,导致她与周边的树木完全融为一体。少女的脸庞并未经过人类的雕琢,却透露着一份天然的精致,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就是并不上扬的嘴唇可能也可以让无数男人为之着迷,更不要说滑腻洁白如霜雪一般的皮肤和小巧别致的琼鼻了。少女的衣着在寒冷的北地就如同泳装一般清凉,露出的小臂却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粗,而是完完全全的纤细,手腕也没有像常年习武的人一样变得粗大。她头上有着一对猫耳,背后甚至还有一条尾巴,轻轻地扫动正昭示着她的心情不错——虽然眼中还是冰冷。

她指了指那头已经死透的野猪,阿喀琉斯会意,和她一起走上前。少女的手法很熟练,不一会那头可怜的野猪就已经被剥皮拆骨分割完毕。少女歪了歪头,扛起了她自己的那份。

“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吧。”她指了指南边,阿喀琉斯点点头.

“快点回去,如果被巡逻队抓到事情就麻烦了”。

“你不怀疑我是间谍吗?”阿喀琉斯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少女摇了摇头。“你身上没有那种味道。”

阿喀琉斯点了点头。“下次可以邀请你一起狩猎吗?”他确实不会跟自己村里那些就连拖动一头死的野猪都需要五六个人的男人一起狩猎,但是这样的弓箭手,确实是他所需要的。

她点了点头。他转头开始返回。

“我叫阿塔兰忒。”她的声音依然清冷,但仿佛带上了一丝暖意。

“阿喀琉斯!”男生的声音破空传来。

她轻轻点了点头。

 

长烟落日孤城闭。

两个人的狩猎总是美好的。阿塔兰忒负责放箭,阿喀琉斯则负责上前搏杀和分割猎物。或许是他手笨,或者是他总想多给阿塔兰忒多一点,他分割出来的肉块总是一块大一块小,而两个不善言辞的人也会罕见地因为谁拿大的而争执不休。

有时候她也会偷个懒,借着密林深处射下来的幽光,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小憩,这个时候她就可以看着不会射箭的阿喀琉斯努力用他的枪当标枪去扔兔子——打野兔用弓箭十分简单,但是要是用扔的,就多了好几倍的难度。尽管如此,阿喀琉斯依然可以打下不少野兔,然后他们两个人把野兔串在一起烤了吃。长此以往,密林中那片空地上的一片焦黑,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野兔。

他们也曾谈过梦想。阿喀琉斯也想过和阿塔兰忒一起过日子,但这终究只是一个梦想,最终,他也没把那句话说出口。最后往往变成了他在好奇阿塔兰忒为什么穿的那么清凉,对方的回答是不冷。这不是废话么!阿喀琉斯默默吐槽。

两个人就是这样,不温不火,但是两个国家的关系却在降温。

终于有一天,阿喀琉斯被禁足了。城里已然戒严,所有劳动力都必须去参军或者是跑后勤。父亲禁止他外出以免被征兵的人抓走——虽然他也知道,就算征兵的人不来抓,以阿喀琉斯的性格,也一定会去参军的。

那一天,没有等到他的阿塔兰忒一路奔到了密林的南端,却只是在滚滚的夕阳下看到了关闭的城门,紧闭着,被军营包裹。往日的炊烟被军队中士兵生火做饭的烟气缭绕所覆盖,一片雾蒙蒙的。

她紧咬嘴唇,转身折返。

 

浊酒一杯家万里。

阿喀琉斯是在军队里学会的喝酒。第一次他把枪插进敌人的身躯,喷溅的鲜血让他的半边脸都染上了鲜红,这个时候那黑白构图的眼睛就显得更加恐怖。

旁人递给他一口酒。辛辣入喉,他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许。不过是些动物,他安慰自己,对,只是一些动物罢了,我一直都在屠宰动物而已。

凭借着愣头青一般的莽劲和卓越的战功,他很快晋升为骑兵队的队长,也成了一个酒鬼。短暂的没有战事的时候,他宁可把自己灌醉,让自己像个死人一样,枕着枪杆,盖着盾牌伏在火堆边,醒了就打,没仗打就喝。只有麻痹自己,才能让自己忽视掉自己的满手鲜血。

阿塔兰忒自己组建了一堆弓手也参了军。她手底下的人无一不是用弓的好手,毕竟村子里最让人引以为傲的就是良弓的锻造技术。本来军队想着派一个人过来领导以防她的“私兵”哗变,但是这支队伍用惊人的杀敌数和少得可怜的损耗率堵住了将军的嘴。

阿塔兰忒经常喝酒,不过只是浅尝辄止。在军队中,每个人都用大碗喝酒,只有她还是用小而精致的酒杯。不过没人怀疑她的酒量。在战场上如此凶悍的人酒量怎么可能小,这是每一个人的想法。她虽然饮酒少,却并非不合群,在谈笑间也能插几句嘴。

曾经的森林早已被大火烧成平原。阿喀琉斯根本不知道——说这事的时候他喝的正酣畅淋漓;阿塔兰忒只是挑了挑眉,眼中罕见的流出一声喟叹。

 

燕然未勒归无计。

阿喀琉斯接到了突袭敌方弓箭部队的命令。或者说他早就在等待这个命令。弓箭已经给他的骑兵部队带来了太大的伤害,他无法忍受一个一个兄弟的离去,毕竟他们不是动物,也无法忍受一个一个连马都不会骑的新人来队伍里成为新的累赘。

他喝了一口酒,翻身上马。时间挑的很好,月黑风高夜,正适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时机也很完美,前半夜刚刚有一队夜袭部队进去骚扰了一次,里面的人估计早已疲惫无比。

“出发!”

 

羌管悠悠霜满地。

阿塔兰忒会吹笛子,这一点阿喀琉斯也知道。前半夜的袭击虽然没有给人数虽少但技艺精湛的弓箭部队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是每一个人都是她带出来的兄弟姐妹,她无法忘却那些人在她面前就这么被剑刃刺穿,变成一块破抹布一样的尸体。

她睡不着。那些人的脸在她眼前一遍遍闪回,连着有她的那一部分记忆,并不让她十分痛苦——毕竟早已习惯。但是依然让她觉得可叹。

笛声悠悠,荡气回肠,如同挽歌一般。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人不寐。

骑兵部队毫无阻力地冲进了弓箭手的大本营。

骑兵远远比步兵来得迅捷,杀伤效率也更高。每每有人还来不及拿出自己的弓箭,就已经被马踩成一摊血水。有些人刚刚拿出短刀就被粗大的骑枪刺穿,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因为失血而死去。也有反应快的人拿出狰狞的弓箭,给那些高大的死神予以痛击。

阿喀琉斯在场上左冲右突,他必须确保敌方主将的死亡,才能算任务成功。

阿塔兰忒本来就没有睡,此时更是迅速转变为战斗态势,弓弦响处已经有数个亡魂。

阿喀琉斯看见了她。她的耳朵和发色太过刺眼。

他试图嘶吼咆哮,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堵住了。他就像一个溺水的人,呼吸逐渐变得粗重,紧紧咬着牙,眼前也变得一片模糊。

他的马忠实的执行着命令向着对方冲去,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调转方向。他不想面对她。这事情他做不出来。

好巧不巧,他的马擦着阿塔兰忒的身体越过,对方的弓箭恰好落到了他的脚踝。

骑手沉重的身躯落地,骑枪和盾牌被他扔出去,他双手张开,仿佛想拥抱眼前的人。

他看到了她眼里的慌乱,惊异,颤抖,还有一丝丝,爱意?他分不清了。

他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有什么在握着他的手,但是他已经无力做出回应。

“你…爱着我?”那道声音还是那样的清冷,空灵。只不过这次,有些颤抖。

他用尽最后一丝用于呼吸的气力。

“一直都爱着你。”

仿佛有些东西滴在了他的脸颊上?是眼泪?他只希望不要是鲜血。

将军白发征夫泪。


评论
热度 ( 25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System.exit(1)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