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失,不知所得。

【阿喀琉斯中心向】青玉案

       是迟到的新年祝福。

     新年总是与庙会相联系。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从西装革履的白领,到地摊上的贩夫走卒,皆成一形,享乐游玩。因此,当他身披战甲而出现在庙会上时,没有人注意到他。绿发的英雄只是拖着沉重的戟枪,一步一步向着明月。

    确是东风,吹过他翠绿的头发,吹过这车水马龙的夜。

    他会想到他的好友。

    卡吕冬的猎人,永远是那么的孤傲和自信。她有一头和他一样翠绿色的长发,清风拂过,他呆滞的刘海只能在他的眼前飘荡,而她柔顺的长发却可以顺着烈风漫卷。他想起和她一起作战。

    “阿塔兰忒!注意北方!”

    不需要他刻意的提醒,猎人小姐早就引弓搭箭,宝石般的双眸眯起,将敌人牢牢锁定。

    弓弦响处,确是寂然无声。曾经杂乱的呼吸声,现在只剩下了少女自得的微笑。

    她讲长发撩到耳后,像他挥舞着长弓,她将青葱的玉指放到唇边,仿佛在说些什么,和他邀功。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她为他掩护,将举起阴鸷的弓弩的敌人射落马下,他扬起长枪,伴着清朗的笑容将剩下的敌人的躯体撕裂。

    不战斗的时候,他们也会去逛街。他从小贩的手中接过自制的护身符,轻轻别在她的发梢。挂饰让她的绿发不能四处飘飞,她略显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却并没有将挂饰取下。

    她也会调笑着将蜜糖塞进他的嘴里。他不爱吃甜食,准确的讲,他对饭食的要求也很低。但是她爱吃糖,每次都要抱着一大堆糖果回家,一遍嚼得津津有味,另一只手则会随手扔一块糖给他。他顺手接住,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之后自然是被齁住,饮下一大杯清茶,幽怨的看着她。

    他们是恋人吗?或许吧。

    他在一张案几前坐定。那是一张很大的青玉石案,并不怎么平整的案桌上刻满了岁月的刀痕。他坐下,旁边的人为他端上一杯清茶。

    他会想到他的老师。 

    喀戎老师是个能文能武的人,这一点他的任何一个学生都自愧不如。他和阿喀琉斯坐在相同的一张青玉案几前,当时的小阿喀琉斯,还不会品味清茶,只会去打一桶冷冽的山泉水,或者去偷拿一些醇香的美酒。喀戎老师则会用他拿来的泉水,泡一壶清茶,慢慢品味。他的四只蹄子不紧不慢地拍打着地面。尾巴无意识的缓缓摆动着。

    他讲课也是,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就好像盐。阿喀琉斯每次听课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跑点神,喀戎也不会像其他的老师一样提醒他,任由他的思维跑到刚刚猎来的野兔上,尾巴不慌不忙地拍打着,仿佛在恍惚着小阿喀琉斯的思绪。

    一起打猎的时光总是快乐。他背允许骑在喀戎的背上,师徒二人朝着深山奔驰而去。他也会赞叹半人马的设定:稳稳的奔跑,又能轻易骑射。当时没有良马可以驾驭的他,只有在喀戎的背上惊呼的份。有时候不经意间将那柄比当时的他还要高的骑枪无意识的刺出,有时会割破喀戎的一块皮肤,他也只是微微一笑。

    他们一起啃着狩猎的战果。阿喀琉斯从未吃过比喀戎的料理更加好吃的鹿腿,在篝火堆里芳香四溢。

    他恍惚着,将茶水喝下。

    他什么时候爱上了清茶?又是什么时候突然对甜食来了兴趣?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战争吧。他得到了太多太多,尸骨之上的封号与名望。

    他失去了什么?他只知道不是这副皮囊。只是再也没有老师的马蹄声疾,再也没有宝石般的眼波流转了。

    他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冷。或许是旧伤复发吧。虽然不死,但是伤痛确是无法避免。

    他起身。天空中飘散了些小雪。他继续向前走,走离人群与灯光。

    月光下,他看到那张残存的青玉案几。早就已经崩溃,磨损,在草丛中无力地等待着死亡。

    他上去摸了摸,好冷。他坐在了上面,依靠着那柄从小用到现在的骑枪。

    他盯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蓦然,他看见灯火阑珊处,似乎有几个人影。

    他想喊出来,却没有声音,只有心脏处,一股若有若无的钝痛,侵袭着他的神志。

    众里寻他千百度。可惜无人在灯火阑珊处。

    他颓然坐下,本以为幻觉会消失,可没想到,心脏处旧伤的疼痛却愈发明晰。

    疏忽间,幻灭消失了。

    他又见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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